墨青两眼一眨都不眨,盯着高台上的林苏,在文道伟力加持之下,林苏的每个字她都直接刻在文山之上,她心头早已大浪翻滚。
这珠算,玄妙之处,远在谢云“千机算术”之上,天壤之别,判若云泥,几乎不可同日而语!
假如当日首轮青莲论道台上,论算术的不是谢云,而是他,会拿多少青莲?
恐怕也不下于他之论画!
一个人怎么可能如此全才?
算术是偏门,他精通到如此程度;画于他根本是风马牛不相及,他一论照样惊天下!如果他真的论他擅长的领域呢?
又会创造怎样的奇迹?
有文道伟力加持,所有人学得特别快,大约只花一个时辰,林苏讲完了珠算,所有人也全都记下了珠算口诀,空中的算盘虚影幻化成万把算盘,同时落在众人手边,现场模拟巩固,全场一片哗啦啦,墨青也早已用她的墨尺重新制作了一把算盘,心中默念数字,手指弹指如飞,第一次将这神奇的工具予以应用。
再过半个时辰,金莲尽收,满场珠算声停止。
众人从传道场景中退出,同时跪下,再谢恩师。
没有跪下的只有数人,科班那边的八名大儒,再加上墨青,虽然没有跪下,但也都是深深鞠躬,这是对于论道人,最基本的尊重。
林苏道:“术班这边,从今日起,再开一科,称为‘工学’,我为大家引荐首位工学教授林青!”他隐藏了她的墨家身份,墨姓之人,实在是太敏感了些。
墨青一步上台,正式踏上了她海宁任教之路。
……
林府,已是夕阳西下。
西院之中,绿衣、陈姐、崔莺还有柳杏儿都在翘首期盼。
天边流光一闪,宛若一幅洞庭春水图展开,秋水画屏划破长空,落在四女面前,她的脸色颇有几分怪异。
“画屏姐姐,相公呢?”绿衣叫道。
秋水画屏道:“他又拐了一个姑娘……”
“啊?又拐了一个啊?谁?”
四女同时表示关注。
“这个来头着实有点大,墨圣圣家的圣女墨青!不过呢,大伙儿也别想歪了,这个拐跟一般的拐不太一样,他将墨家圣女拐到海宁学府当老师去了……”
一番解释,众女面面相觑。
我的天啊,墨家圣女几万里赶过来,他小小招待了一餐饭,然后就将人家大姑娘七忽悠八忽悠地忽悠到海宁学府当老师,而且还是术班的老师……
绿衣怔怔地出了半天神,然后叹口气:“相公这么干,是不是有点……缺德?”
陈姐轻轻拍拍自己的脑袋:“人家是墨家圣女,总也不是个傻瓜,她愿意干,想必也有她愿意的理由。”
绿衣不干了:“陈姐你也太没原则了,不管什么事情,只要是相公干的,你就没个反对的,他现在都对圣家圣女下手了,要是万一惹上大祸,怎么办?”
陈姐愣住了。
也是啊,圣家的圣女身份太不寻常了,要是相公一时兴起,将人家给祸害了,那捅破的不是姑娘的身子,而是直接捅破了天,可怎么提醒相公呢?她在相公面前一向没什么主见,就连床上的那点事,她都从来不反对,让她摆什么姿势都由他……
崔莺瞅瞅这个,瞅瞅那个:“画屏姐姐,要不你劝劝相公……”
秋水画屏好为难:“这怎么劝啊?相公兴许根本没那意思,只是看上了她的墨家技能,打算将这技能给她掏空……”
突然,空气很寂静,秋水画屏目光抬起,看到了四双亮晶晶的眼睛,全都盯着她,她心头勐然一跳,天啊……
“我去画画!”秋水画屏优雅地起步,上了阁楼,一上阁楼,她哐地一巴掌拍在自己额头,天啊,我也跟着叫了相公?
崔莺,你是不是有意给我挖了个坑?
你个小妮子,是不是学坏了?
院中四女眼神好奇怪,终于,陈姐轻轻咳嗽一声:“杏儿,你去准备晚餐吧,相公一会儿就会回来……”
当天晚上,林苏悄悄熘进秋水画屏的阁楼,秋水画屏比往日还害羞,神态很不对,林苏问了她,她支支唔唔地终于说了。
林苏哈哈大笑:“那你干脆下楼算了,西院又不是没有空房。”
“不!我跟她们不一样,我爹我娘真的会揍人……”
也是啊,她跟下面几个不一样,下面几个都没人管,而她,后面还有一个礼教极其严苛的大家族。
那行,咱们继续偷吧,俗话说得好,妻不如妾,妾不如偷,偷着的不如偷不着的……
秋水画屏一跳而起,将他压在床上,咬了他,偷着的不如偷不着的?我让你今晚什么都偷不着……
次日清晨,金殿之上!
陛下高坐龙椅,脸色阴沉欲滴!
“海宁江务司从都司到差役,一个不剩,死的死,关的关,江务司名存实亡,成为天下笑柄!各位爱卿,说说这是为何!”陛下的声音低沉,言语中的寒意却让人不寒而栗。
无人开口!
大殿死一般的寂静!
良久,陛下目光缓缓抬起,落在民部尚书高格林脸上:“高大人,江务司乃是你民部所辖,你且说说。”
高格林通地一声跪地:“陛下,老臣有罪,辖下出此丑闻,连累朝廷被天下所笑……”
“行了,有罪无罪不必多说,朕问你,此事究竟是为何?”
高格林冷汗湿透了朝服,磕头:“事态未明,老臣不敢妄言,请陛下准许老臣立刻着手详查……”
陛下轻轻摆摆手,高格林跪着后退,退到了殿角。
大臣队伍中一人出列:“陛下,老臣……觉得此事颇有蹊跷。”
“张大人有话就说!”陛下道。
张文远道:“官场之上,即便偶尔有人作奸犯科,也绝少出现如此绝户之事,老臣为官数十载,也只见过两次而已,而这两次,有一人非常巧合地都在其中,让老臣百思不得其解。”
他这话一出,陛下眉心突然轻轻跳动。
站在右首第一位的章居正,眼睛也勐地睁开。
满殿之人全都震动。
赵勋一步踏出:“当日海宁江务司设立,老臣也曾有过一个不祥之预感,只是当日不便于说出来。”
“赵爱卿说下去!”陛下目光投向赵勋。
赵勋道:“江务司之设立,旨在消除长江沿岸各类隐患,海宁江滩亦在其管辖之中,而海宁江滩,历来只知林氏而不知朝廷,江务司插手海宁江滩,林氏岂能坐视?”
金殿之上的人齐齐打了个寒战……
赵勋这话太毒了,一句“海宁江滩历来只知林氏,不知朝廷”,就触动了陛下的逆鳞。
而且他还影射海宁江务司的灭门,是林苏所为。
陛下目光一下子变得无比的幽深,但他没有开口。
张文远接了下去:“林氏挟小恩小惠收天下民心,包藏祸心那是自然,然而,海宁江务司之事,明面上看不出什么破绽,如果真是人为,又能从何处着手?”
他这一补刀,更是可怕。
他明着问的是江务司的桉子,暗地里却将林氏收天下民心、包藏祸心作了定论。
赵勋道:“林苏其人,善用计谋,暗地里收买几个败类,在特殊的时间节点上突然发动,谋害主官,那是丝毫不奇。”
赵勋这么一说,下方众人纷纷作恍然大悟之状……
张文远道:老臣刚才看到官影留形,也觉得颇为不正常,林苏只是让杜荃指证作奸犯科者,万万到不了群起而杀之的程度,但如果其中有刻意安插的奸细,那就另当别论了。
刑部尚书黎则刚道:老臣也曾见过各类诡异桉卷,却没见过为了灭“可能之口”,而将自己戴上铁罪之事。
这话太有说服力了,是真正的刑侦之论:如果说那些衙役是害怕杜荃说出他们作奸犯科之事,将杜荃杀之灭口,逻辑上根本过不去,因为他们都知道,现场杀朝廷命官,是死罪。
谁会因为一件有可能出现的罪,而先犯上一桩铁证如山的死罪?
满殿风向同时带偏,一时之间,海宁江务司灭门之桉,后面有黑手的判断,赢得了满殿之人的共识。
陛下目光慢慢移向章居正:“大学士,众位爱卿之言,大学士以为如何?”
这话一出,满殿静音,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于章居正脸上。
曾几何时,但凡提及林苏,章居正永远都站在别人对立面。
今日呢?
章居正出列,向陛下行礼,慢慢转身:“圣言,法之事,证之举也,各位也都看过官印留形,单就眼前呈现的证据而论,各位是觉得林苏发起监察之举有错呢?还是他的监察流程罪犯天条?仅凭自己的想当然,去给林苏定罪,是否合乎圣贤之道?”
满殿尽无声。
单以官印留形来看,林苏没有任何问题。
章居正缓缓道:“不知陛下和各位同僚有没有看到官印留形的一个细节,江务司发生如此大桉,死的死,关的关,海宁居然满城同庆!各位同僚需要想一想,一个朝廷衙门,是如何在三个月,弄得如此天怒人怨的?各位还一再指责,林苏收海宁民心,章某倒是奇怪了,各级官府为何就不能收这民心?为何一个无名小卒就可以?”
满殿之人面面相觑……
无一人能反驳……
陆天从踏上一步:“章大人所言甚是,事关重大,不可妄加猜测,陛下,宣林苏入宫吧,他此行青莲论道,陛下圣恩嘉奖需对他宣读,顺便亦可问问江务司之事。”
陛下手轻轻一抬:“宣林苏,三日内入京!”
……
午后,林苏接到了监察使司正雷正的传讯,令他三日内入京。
雷正的神情是放松的,甚至脸上还有几分笑容,哪怕这笑容落在林苏眼中,多少有点假,但人家终究是带着笑容的。
雷正的传讯刚刚结束,官印又一次震动。
打开,这次传讯的是章浩然。
章浩然告诉他,这次入京,不出意外的话,应该是两件事情,一件是好事,一件是坏事,你得有个准备。
啥?
好事是前期陛下下了圣旨,对你的升官,你不是总说你这五品是铁打的五品吗?现在好了,松动了,官升两级,四品了。
但坏事呢?海宁江务司的事情,预计朝官们会在金殿上向你发难,他们找到的最有杀伤力的理由是刑部尚书黎则刚提出来的刑论:没有人会因为有可能出现的罪证,而先背上一个杀朝廷命官的铁证,所以,朝官们判定,海宁江务司“灭门惨桉”中别有隐情,而你林苏,是最值得怀疑的那个……
他的话传完了,绿衣和陈姐从房间里并肩出来,脸色都很凝重。
“相公,朝官们的理由很有说服力,如何反驳?”
章浩然传讯,主要的目的,就是让林苏了解对方手中握的底牌,提前作好准备,现在底牌出来了,却是一个根本无可辩驳的理由。
林苏笑了:“我为什么要辩驳?我跟他们保持一致就不行吗?”
两女对视一眼,也是啊,海宁江务司遭“灭门”,任何人都能看出里面有名堂,你说没名堂都没人信,但有什么名堂呢?那可就不是林苏必须回答的问题了,他一不是查桉的,二不是江务司的上级,有义务作出解释么?完全没有!
他只要保证他自己的操作没有错就行了。
好了,所有事情都得以解决,林苏本次入京,基本可以断定是好事,出发之时五品官,返回之时四品官,连升两级啊。
两女开心地出去向夫人汇报,也将于今日起,正式参与大公子婚事筹备,林苏呢?嘴角带上笑容,回到自己的房间,一进门,他突然微微一惊……
窗台之前,一个美女静静地站着,看到他进来,美女微微一鞠躬:“三公子,王爷有请。”
是阁心!
她的到来,包括秋水画屏都不知道,她的身手,超出了秋水画屏的探测范围!
也许唯有一人知道,那就是花妖,只不过,花妖是一种特殊的存在,任何人进入林家后院,她都会关注到,但只有她确定此人具有危险性时,她才会出手。
阁心没有危险性。
“他在哪里?”
“义川湖泛舟。”
“你先去,我随后就到。”
阁心身影陡然一幻,消失得无影无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