盛楠,下来吧,跟我回家!
这句话就像是有超强的魔力牵引着盛楠,令其下意识挪动了步子,眼见着就要迈出去,却在下一秒,他的胳膊被人拽住。
斗篷男人没说话,只是于黑暗中冷冷看着他。
而盛楠也终于惊醒回神,下意识看向四周。
四周一片黑暗,唯有蛙鸣恼人。有风吹过,楼船上的烛光跟着晃动了一下,那一刻,盛楠好似看到了无数个箭矢带着数不尽的恶意对准了盛兮。
盛楠攥紧了拳头。
见他这般,斗篷男人无声一笑,拽着盛楠的手渐渐松开。而盛楠却没有再继续向前,深吸一口气,他缓缓转向了盛兮。
“兮兮。”他喊道,“你,回去吧!”
那声音平淡冷静,像是那声音的主人在许久之前便已经做下了这个决定,今日不过是将决定说出来,平常中甚至还夹杂着一丝轻松。
盛兮双眉蹙起,认真地看向盛楠,问他:“你是想告诉我,这四周都是沧金阁的人吗?”
盛楠张张嘴:“我……”
盛兮却摇头:“那又如何呢?既然躲不过那便不躲,直接面对就是了!”微微一顿,她又道,“盛楠,你是我带出来的,我不想把你弄丢,也不会把你弄丢!所以,别担心,总有办法解决的,不是吗?”
盛楠黯淡的眸眼透出一点光来,斗篷男人却在一旁嗤笑道:“自不量力!”
盛兮看向他:“自不量力吗?或许吧,但没有试过就承认失败,这不是我盛兮风格。”她目光重新看向盛楠,“盛楠,你也不是,对吗?”
盛楠几乎是拼尽全力,才没有让那双藏于袖子下的双拳砸在身旁的斗篷男人身上。他深吸了一口气,随即又长长吐出,眼睑一闭,再睁开时,盛兮已经看不到其眼眸中的挣扎。
“盛楠!”盛兮忽地高喊,心中闪过一丝不安。
“兮兮,”盛楠忽然朝盛兮笑了起来,手中的弓箭也一点点抬起,“刚那箭,是我射的,那三个人……我要带走!”
盛兮脸色骤沉,一时间竟是读不懂盛楠所为,但她内心的不安却因此愈发强烈。
她目光深深定在盛楠脸上,想要看透他此刻想法,可她发现,此刻的盛楠竟是为自己包裹了一层厚厚外壳,就是那楼船上的烛光都照不透。
“盛楠……”
“兮兮,”盛楠再道,“没有人,逼迫我。我……要走了。这里……本就不属于我。”
盛兮张了张嘴,脑海里快速走过同盛楠的相遇,那时她便看出这个大男孩的与众不同,不过是未曾多想,而对方那孩子般的表现,让她更从未想过他会离开,甚至会有一天主动说着要离开。
“你……是在顾忌我吗?”盛兮问道。
之前四个黑衣人实力不容小觑,想必这船上更多,而盛楠怕已经试探过……
“不是。”盛楠却直接否认,“这本就是我要走的……路,与你无关!”
说着,盛楠直接一挥手,那楼船上立时跳下来几人,快速来到三个黑衣人身边,两人一个将人拎上了船。而此时,那三个黑衣人已经奄奄一息。
盛兮看都没看那些人一眼,只是喊道:“盛楠,你……”
“兮兮,”盛楠忽然拔高了声嗓,男孩嘴角渐渐勾起,露出一个盛兮最熟悉不过的笑容。带着那样的笑容,他对盛兮道:“再见了!”
“盛楠!”
盛兮下意识想要上船,却冷不丁四周冒出十多个手握长刀的黑衣人。而船上的盛楠就像是没有看到这般情形一样,不知在那斗篷男人耳边说了句什么,下一刻,便径直转身走向了船舱。
“盛楠!”盛兮再次高呼,就是旺财也跟着嗷呜叫起来。
可不论他们怎么叫,盛楠就像是彻底屏蔽了一切声音般,一头扎进了黑暗。
盛兮怒了,挥匕上前,瞬间同黑衣人战在一起。
也就是这个功夫,楼船重新起锚,汩汩河水被划出一道道波纹,发出的声响似是送别。
“这位姑娘!”楼船上的斗篷男人忽然出声,十几个黑衣人瞬间退后,只留盛兮一人在中央,“我说过了,不要自不量力。”
盛兮理都没理他,反手搭弓上箭,直接将弓弩对准了那斗篷男人。
那斗篷男人毫无所惧,反倒讥笑道:“你当真以为就凭你这小小弓弩就能留下他?这位姑娘,好心奉劝你,赶紧回去吧,有些人你注定是留不住的!”
“咻!”回答他的,是盛兮射过去的弩箭。
男人似早有预料,轻巧转身避开那弩箭,再开口时的声音却明显没了戏谑,只剩冷酷:“听人劝吃饱饭,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!哼!”
男人一挥手,十几个黑衣人再次一拥而上,瞬间将盛兮包围,长刀密集落下,竟是一点喘息都不给她。
盛兮无暇分身,冲不破那包围圈,只能眼睁睁看着楼船越走越远。直至她追不上,那十几个黑衣人又忽地齐齐收刀,下一瞬,竟是再不管她重新没于黑暗。
盛兮盯着河面上那仅剩的小黑点用力咬牙,脚下没了路,河水又湍急,除非她长了翅膀,否则,根本不可能追上。
她忽地单膝跪地,用匕首支撑着身子,大口喘气。
四周一片静谧,唯有黑暗作伴。
旺财轻轻跑了过来,绕着盛兮转了几圈,遂开始舔她手背。
盛兮垂眸看向它,片刻后抬手揉了揉其脑袋,低声道:“抱歉啊旺财,你的小伙伴……我未能留下。”
“嗷呜!”旺财小声叫了一声,舔得更加卖力了些。
盛兮忽地一声苦笑,身子一松,便坐在了地上。
她重新抬头看向早已没了任何船只踪迹的河面,似对旺财说,又更像是自言自语:“果然天外有天啊,原来我是这么弱的吗……怎么办呢,没能把人带回去,该怎么交代啊?”
“嗷呜……”旺财用力拱了拱自己脑袋,将它整个身子拱进了盛兮怀里。
小家伙仰着脑袋,瞪着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盛兮,那眼珠子里流露出从未有过的情感,看得盛兮内头一刺。
半晌后,她忽然对旺财道:“别担心,他会回来的。因为……他把你带走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