用火造门,造一条可以让百姓逃出生天的门!
钱镇抚使黑沉的面容扫过身下这片城池,这一刻,他内心说不出什么感觉,只是又钝又疼,胸口像是被堵着一块大石头,压得他要喘不过气来。
一股凌厉的刀锋突然从侧面倏然而至,钱镇抚使心中骇然,经验告诉他这一刀他怕是躲不过了。而后便听“噗”地一声,是利器入肉的声音。
钱镇抚使几乎是下意识闭上了眼睛,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发生,他猛地睁眼,便见那个娇弱的沈夫人,盛大夫,正眉目冷峻地持着长刀,一刀将那想要偷袭自己的鞑靼兵斩成两半,气势尤为骇然!
那一刻,钱镇抚使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,想要伸手去摸自己脖子。
“唰”,长刀抽出,盛兮抬头看向钱镇抚使。
钱镇抚使被这一眼看得打了突。
“大人!”盛兮突然间开口。
钱镇抚使脊背一凛,猛地应道:“在!呃,咳咳,那个,夫人……”
“大人,城门要破了!”盛兮冷声道。
钱镇抚使闻言一激灵,耳边骤然传来城门被重物猛烈撞击的声音,似乎下一刻便要崩塌。而等他再看城楼,却发现上来的鞑靼兵竟是比之前更多了!
该死!
钱镇抚使内心狠狠咒骂一声,下一刻,再不多想,直接冲着旁边一人喊道:“王晓,带上一百人,跟着沈夫人走!”
“什么?”那王晓本正杀得正酣,冷不丁听到这任务下意识反驳,“大人,现在……”
“快去!听沈夫人的话!沈夫人是要救百姓!”钱镇抚使道。
“是!”一句话,令王晓直接闭嘴,随即开始喊人。
而钱镇抚使则回头对盛兮郑重道:“夫人,那道门……就靠夫人了!”
“嗯,我会尽快完成!”盛兮点头回应,顿了一下她又说,“还希望大人能再坚持一下!”
钱镇抚使用力咬了咬牙,忽然目光狠戾地盯向那些不断地从云梯上下来的鞑靼兵,道:“放心,钱某定不让他们下城楼一步!”
盛兮轻点下巴,下一瞬,直接喊了阿幸几人,率先下了城楼。而王晓亦带着一百人跟紧着他们下去。
这一百多人一离开,城楼上的压力瞬间增加数倍。但钱镇抚使却丝毫不退半步,更是凶狠地咬着牙吼道:“儿郎们!给老子砍死这些狗娘养的!杀啊!”
“杀啊!”将士们齐齐应是,一时间杀声震天。
而盛兮等人下楼后直接分派了几拨人,有人负责拆房子、搬家具,有人则负责寻找桐油。
王晓在明白盛兮意思后,心中闪过不舍,因为这片区域里,他家就在这里。若是烧了,那他从此就没家了。可眼下,他唯有撇开那不舍,甚至带着人拆的第一户人家便是他自己的家。
此刻他尚能看到那些正在逃命的百姓,他们走得踉踉跄跄,跌跌撞撞,有老者更是步履蹒跚,挣扎着向前。
这些人中,有他的亲戚、朋友,有许许多多他认识的人。而从城门楼上下来的他无比清楚,这城门他们是守不住了,对方人太多,他们又毫无准备。力量如此悬殊,对方一旦攻进来,他们根本就没有保护百姓的能力。
只有断路!
也唯有断了这条路!
王晓嘶吼着带着人将主路上的房子强行拆掉,而盛兮则带着一拨人,将与那城门正对立的一个牌坊用绳子生生拽倒。
伴随着一声“轰隆”巨响,前方奔命的百姓们听到动静纷纷回头,便见那原本有着美好象征与寓意的牌坊不知何故没了踪影,唯有漫天的尘土彰示着它曾经伫立过在那里。
无声的叹息与哭泣于百姓们心中跌宕而起,令原本纷乱的逃难队伍,再次增添一层浓重感伤。
“姑娘!油找来了!”阿幸带着几个当地士兵,很快便从一个专门榨油的作坊里找来不少油。
盛兮当机立断,直接道:“泼!”
“是!”众人应是,下一瞬,那明晃晃的各类油便泼向了那些被他们亲手毁掉的断壁残垣。
有士兵在这一刻悄悄落了泪,因为他无比清楚,这油泼下去后便宣告了他们终成败军。
不甘哪!真的不甘!
城门楼上的打斗声始终未断,盛兮在确认三条道路全部被堵后,直接下令说:“上城门!接人!”
“是!”此刻,憋了一腔怒火的将士们几乎是嘶吼着回应,长刀高高扬起,只想着干脆同那些北鞑子同归于尽。
然而下一刻他们便听到盛兮再次喊道:“速战速决!莫要留恋!”
众人前进的步子猛然一滞,纷纷回头。
盛兮却道:“保护有生力量!后面百姓需要你们!至于报仇,有的是机会!”
这一瞬,众人哑了声嗓,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层苦涩的黄连,在盛兮的目光扫过来之际,他们纷纷低头,重重握紧了双拳。
“走吧!活着回来!”盛兮道。
说完,她不再看那些将士,竟是第一个朝城门跑了过去。
“跟上姑娘!快!”阿幸当即喊道。
众人终于回神,看着那道比他们明显瘦弱太多的背影,压着那从未有过的感慨,纷纷跟上。
而此时,城楼上的情形已然不能用惨烈来形容,所有还活着的黎国将士此刻全部堵在了楼梯之处,他们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对方去路,他们一刀又一刀地,拼命地挥砍着,试图将那些鞑靼兵赶走驱离。
然而对方的人实在太多了,而他们每个人都几乎是以一敌十,力气几乎耗尽,每挥砍的一刀,都是靠着本能,机械又麻木。
钱镇抚使手臂和胸口中了几刀,他明显感受自己体内的血液正在快速地流失,眼睛要花了,耳朵要聋了,似乎下一秒就能归天。
然而他却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,他已经愧对了身后这万千百姓,他唯有用自己这条命帮他们争取那一线生机。只是可惜了他身旁的这些儿郎们,他们还年轻,他们亟待成才,却在此刻不得不跟他一起,要共赴这黄泉路。
一把长矛突然刺了过来,直冲他胸口,钱镇抚使想回挡,可惜他已经抬不起胳膊。旁边的一个小士兵见状想要替他挡这一枪,却被他一巴掌呼啦走。
枪风逼近,钱镇抚使不甘地闭了下眼,再睁开时,他听到了长枪入体的刺穿之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