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殿中监张涉,卫尉少卿张洽求见。”殿外内侍高喝。
“传。”皇帝抬眼,放下了手里的奏章,
李敬玄和刘审礼站在一旁。
相互对视,心情沉重。
他们现在已完全确定,皇帝要对太子动手了。
今日一切的根源,实际上都源自于南昌王的奏章,苏毗攻下,前线稳定,那么皇帝自然就稳下心来处理中枢之事。
太子的事情,做了多少,有多少证据,一切都要定论,皇帝已经不想再拖了。
关键今日在皇帝跟前的,是他们两个,而他们两个是最近几年新任的宰相。
一个中书令,一个门下侍中。
皇帝是要他们的意见。
……
张涉和张洽两兄弟眼神诧异的走进殿中,肃然拱手:“臣殿中监张涉,卫尉少卿张洽,拜见陛下,陛下万寿无疆。”
“平身吧!”李治点点头,看向张涉和张洽问道:“张相最近在忙什么,还去东宫吗?”
张文瓘任太子左庶子,李敬玄和刘审礼心里不由得一沉。
“回禀陛下,父亲身体不好,每五日前往东宫一次,其他时间都待在家中,收拾往年旧案,准备出一刑统之书。”张洽面色认真,同时说道:“臣原本想帮父亲,但父亲直接拒绝,不让臣等参与。”
“家中最近还有什么事情吗?”李治随意的问道。
“是有一件。”张洽有些不好意思的拱手,说道:“臣之次女已经和兰陵县公萧愔三子定亲。”
李治微微一愣,神色一松,说道:“是兰陵县公萧璟之孙?”
“是!”张洽低头,李治忍不住的笑了起来,说道:“这是好事。”
萧璟是南梁明帝之子,宰相宋国公萧瑀之兄。
隋炀帝时,任尚衣奉御。
入唐后,任黄门侍郎,累转秘书监,册封兰陵县公,贞观十二年,去世,赠礼部尚书。
“萧愔如今任冀氏县令,虽然低些,但萧氏名门,将来必有起家之时。”李治温和的点头,看起来似乎彻底放心下来。
赵巩站在一旁,轻轻松了口气。
他知道,张洽的次女,原本是要嫁给高审行的儿子高巍,但自从高巍事后,两家婚约告废。
如今张家又新定婚约,等于与高家彻底断了关系。
和高家断了关系,就等于和东宫断了关系。
尤其是高岐,彻底断了关系,才更安全。
“这样吧,爱卿之女温婉贤淑,赐金华县主,二位爱卿陪同张相一起回长安准备婚事吧,公中诸事,朕交托他人处理。”李治开口,一句话,就将张涉和张洽两个人,连带张文瓘一起赶回了长安。
张涉和张洽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,但皇帝有令,他们也就没有任何犹豫的拱手:“臣领旨。”
……
看着张涉和张洽离开,李治的脸色彻底的冷了下来,看向侧边说道:“派千牛卫暗中护送,不让高家人接近他们,南市的谣言也彻底的扼杀。”
“喏!”左千牛卫中郎将何堦立刻站出,拱手领命,然后转身而出。
李治再度看向侧畔,问道:“朕寿诞之事,全面检视各监,察查内外一切印玺符章所在。”
内侍监仇宦站了出来,拱手领命,然后转身离开。
李治继续说道:“诏命禁军中郎将程务挺,从即刻起,关闭玄武门,任何人不得开启。”
“喏!”王福来拱手,然后转身传令。
李治看向前方,沉声说道:“召金吾卫将军程处弼见驾。”
说到这里,李治的神色忍不住闪过一丝痛苦。
赵巩微微低头,他知道,一切都要揭开了。
原因即在于李绚传回了前线大胜的消息,同样也在于太子在南市放出的谣言。
……
仅仅半柱香时间,程处弼已经出现在殿中:“陛下。”
皇帝抬头,直接问道:“端门之下,最近可有异常?”
“有!”程处弼拱手,说道:“东宫数次运送文档,都秘藏了大量的盔甲进入东宫,至三日前,彻底停止。”
李治的呼吸沉重起来:“有多少?”
“先后大约有三百副。”程处弼沉沉低头。
李敬玄和刘审礼相互对视,呼吸沉重。
“赵巩。”李治看向赵巩,问道:“密卫可知这批盔甲来源何处?”
赵巩肃然拱手,道:“来自沂州,沂州刺史蒋王李炜筹备。”
“河南道清理隐田,就是这么清理的。”李治忍不住的一声冷笑。
蒋王李炜是蒋王李恽之子,上元初年,箕州刺史录事参军张君彻诬告李恽谋反,李恽自杀。
谁能想到,李贤竟然和李炜勾连了起来。
“那批盔甲,如今在什么地方?”李治再度问道。
“在东宫马厩。”赵巩从袖子里面掏出一本奏章,向前一递。
武后亲手接过,然后放在了皇帝面前。
皇帝也不看,直接问道:“你说,密卫是怎么知晓的?”
“是!”赵巩拱手,说道:“上月,有人上奏太子,要亲贤臣远小人……内侍省内寺伯,按律纠察宫内不法,查到太子和东宫正九品下内给舍人赵道生过从过密,密卫辅助查察……”
“接着说。”皇帝抬眼,眼中满是愤怒。
“赵道生言,太子酒后言,世隐真人该死,又言,不必在担心许久,酒后又提了几次马厩。”赵巩拱手说道:“臣派人查察东宫马厩,之中的确藏放盔甲。”
皇帝深吸一口气,看向李敬玄说道:“若朕记得没错,再有几日,朕大寿之时,东宫将会将在外的属官全部都调回来,太子六卫率也会进宫?”
“是!”李敬玄认真拱手。
李治点点头,眉眼低垂说道:“其他不管,先将东宫所有盔甲全部起出来。
传旨,召刑部尚书裴炎,大理寺段宝玄,御史中丞崔谧进宫。”
“喏!”一侧的帷幕之后,一名舍人站了起来,拱手领命,然后快步而出。
“赵巩。”李治看向赵巩,赵巩再度拱手。
“臣在。”
“朕给你一千右卫骑兵,今日宵禁之后入城,将城中所有突厥死士全部诛杀,一个不留。”皇帝的声音无比冷酷。
“喏!”赵巩立刻拱手,然后转身离开。
“彭城县公。”李治看向刘审礼。
“臣在。”
“你持圣旨,即刻前往右金吾卫,调右金吾卫将军李大志宵禁之后入宫。”
李治说完,又看向程处弼,说道:“右金吾卫入宫之后,左金吾卫派人时刻盯着,右金吾卫不得栽赃东宫,等到裴卿,段卿,和崔卿进宫之后,由左千牛卫将军李景嘉领路,赵国公留下,彭城郡王,携诸臣前往东宫查察。”
“喏!”程处弼,刘审礼,李敬玄同时拱手。
……
夜色之下,皇城闭门。
刘审礼站在承天门下,身侧站在左千牛卫将军北平郡王李景嘉,刑部尚书裴炎,大理寺段宝玄,御史中丞崔谧。
承天门上,左金吾卫将军程处弼,左金吾卫中郎将麻嗣宗,左右站立。
更深处的乾阳殿前,右金吾卫大将军薛孤吴站在殿前守护。
皇帝和武后坐在殿中,两人都不说话。
皇帝铁青的脸上带着一丝黯然,武后轻轻的握着皇帝的手,无声安慰。
仇宦和王福来站立两侧,李敬玄站在下方,低头不语。
皇宫北门,玄武门上,禁军中郎将程务挺漠然站立,整个关城已经被死死闭合。
皇宫南门,三百右金吾卫士卒,在右金吾卫将军李大志的率领下,有序入宫。
三百士卒,人手并不是很多。
宵禁之下,并没有引起太多的注意。
整个洛阳城,所有百姓都已经各自归家。
长街之上,所有左右金吾卫全部巡逻。
定鼎门下,一千右卫骑兵缓缓入城。
东门一片安静,到现在,东宫的所有人,都还没有察觉到任何的异样。
东宫的所有僚属,在正常出宫之后,全部被千牛卫护送回家。
今日回家之后,将不得再出门。
三百右金吾卫全部进宫,右金吾卫将军李大志向前一步,拱手道:“禀刘相,金吾卫奉旨到齐。”
刘审礼深吸一口气,说道:“皇帝圣旨:即刻包围东宫,收缴东宫六率兵权,东宫所有人等,从即刻起不得擅动,有擅动者斩。”
“臣右金吾卫将军李大志领旨!“李大志拱手,然后看向身后的右金吾卫士卒,挥手:“出发!”
“刷”的一声,所有右金吾卫同时转身向东,然后大踏步朝东宫走去。
宫墙之上,所有的左金吾卫,全部紧盯着右金吾卫的一举一动。
所有的右金吾卫战士,携带着弩弓,长槊,盾牌,长刀,身上着甲,除此以外,没有任何多余的箱子一类。
最关键的,是每个人身上都只穿着一领甲。
三百右金吾卫士卒,冲到了东宫之前,东宫上下所有人已经全部被惊动。
守卫东宫的太子六率,在第一时间已经拿起了刀弓,在第一时间关闭宫门。
李大志这个时候向前一步,手里圣旨高举,然后大声喝道:“皇帝圣旨:即刻由右金吾卫将军李大志,收缴太子六率兵权,东宫所有人等,从即刻起不得擅动,有擅动者斩。”
“兵符。”东宫城门之上,一个愤怒的声音响起:“要拿太子六率兵权,拿兵符出来。”
“太子右卫率中郎将鲁祎。”刘审礼的声音从宫道上传来。
紧跟着,刘审礼,李景嘉,裴炎,段宝玄,崔谧,李大志等人,同时出现在东宫宫门之前。
刘审礼右手高高举起,冷声说道:“兵符在此,开门。”
满脸胡须的太子右卫率中郎将鲁祎探出头来,仔细的看了兵符一眼,然后挥手:“传令,开门;传令,东宫所有人等,从即刻起,听右金吾卫将军李大志所命。”
“喏!”宫墙之上起起落落的声音传来,能够听出这些太子卫率的茫然。
宫门大开,三百右金吾卫瞬间就冲入到了东宫之中,将东宫所有殿宇全部封闭,任何人不得随意往来。
进入东宫之中,刘审礼看着熟悉的一切,轻叹一声,说道:“东宫六率,从即刻起,放下兵刃,进入府库,拿起铁锹,在马厩集中,起底挖掘。”
赵道生坦诚东宫马厩之下藏有盔甲,左金吾卫将军程处弼确认东宫私运战甲进宫。
有没有,挖一挖就知道的。
但只能东宫六率的人挖。
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