密室之内,蒲团上空荡荡的。
原本坐在上面的‘明崇俨’的尸体,早已不见了踪影。
整个密室之内,只有那么一具尸体。
“尸油在正常温度下是看不到的,只有在高温的炙烤下,才能够显示出来。”
李绚轻叹一声,说道:“世隐真人,再怎样,也不至于自己修行之前,先入丹鼎去坐一坐,更别说提前他已经死了。”
“不说那具尸体身份。”赵巩摆摆手,认真的说道:“既然那具尸体是被人藏在丹鼎内,之后又被挪到蒲团上,那么说明,这里出曾经现过第三个人……不管这第三个人是否是杀手,他都比我知道更多的事情,所以,要找到他。”
“当然。”李绚抬头,看向密室的顶端之外,轻声说道:“如今外甥来到这里,那么必然引起方方面面的关注,一旦有所发现,必然会有人急不可耐,所以我们不妨把声势弄大一些,然后再倒着追一追,总能有所发现的。”
“你想将这座鼎带走。”赵巩立刻就明白了李绚的想法,他这是在打草惊蛇。
“嗯!”李绚点点头,说道:“若是没人来问,我们就什么都不说,若是有人来问,我们就说在鼎里找到了一块尸体遗留的玉佩,……能证明尸体身份的玉佩。”
“怎么可能有玉佩。”赵巩不由得一愣,不解的问道:“各部已经将这里查了不止一遍,根本就没有什么玉佩。”
“是啊,是各部,朝廷之内,有人知晓并不出奇,但朝廷之外,未必有人知晓此事,或者说,他们会以为有人将消息瞒了下来。去查吧,阿舅,千牛卫,金吾卫,大理寺,刑部,河南洛阳二县,看看究竟有什么人,会去探问这些消息。”
“你是想抓魔教的人。”赵巩恍然的点头,只有魔教的人,才对消息如此的迟滞。
“逐层筛选罢了。”李绚微微摇头,看向赵巩说道:“但真正会上钩的,或许还有朝廷内的人……让我们看看,究竟会有什么人,会真的以为我们发现了什么,然后前来询问。”
“你这是诛心之法。”赵巩深深的看了李绚一眼,直接摆手:“除了魔教和李敬业,其他人伱都不能对他们下手。”
“他们”,可能是李敬业的人。
但同样有可能的,是那个最不能说的人。
太子。
李绚在钓太子上钩。
“所以,要看那具尸体。”李绚的神色严肃下来,郑重的说道:“阿舅,如今已经证明那具尸体的身份有疑,接下来,就是要判断,那具尸体的身份究竟是谁,他究竟是怎么死的。”
“好。”赵巩深吸一口气。
想要确定那具尸体的死因,只有从那具尸体身上着手,否则其他一切都是猜测。
但一旦有了那具尸体的证据作为支撑,那么其他的一切都都可以深查下去了。
起码他们可抓人了。
甚至一旦遇到魔教的人,他们可以直接下手杀人。
“好!”
……
明崇俨府邸大门外,十几名千牛卫被突然间叫了进去,最外面的河南县,洛州府,还有刑部,大理寺,以及金吾卫的人,全都好奇的瞪大了眼睛。
他们如何不明白,在院子里面的调查,已经有了结果。
更远一些的百姓当中,也有不少人在指指点点。
姚崇和宋璟站在更远一些地方,目光仔细的盯着里面的所有人。
一些有特别异样的人,立刻被两人记了下来。
就在这个时候,一辆大车缓缓的从府邸内驶了出来,四周的千牛卫无比肃然的警戒着。
姚崇看到马车的瞬间,眼睛不由得顿时紧缩。
一座丹鼎被放在了马车上,然后缓缓的朝着坊门而去。
南昌王竟然真的有所收获。
千牛卫在同一时间向坊门冲去,四周所有的百姓立刻轰然散开。
其中一人更是直接朝着坊门快跑而去,最后就站在坊门下。
在马车离开坊门的一瞬间,他的目光直直的钉在了丹鼎上。
等到丹鼎彻底离开坊门之后,他又迅速的追了上去,矮小的身材非常不显眼。
关键,是他没有任何的修为。
只有一身利索的身手。
……
坊门之上,看着那道身影消失在前坊的小巷,姚崇微微摇头,侧身看向身边的宋璟,说道:“那人叫丁重,是洛阳当地帮派大河帮探听消息的风信,为兄曾经见过他一面,但不知道他们竟然这么胆大,竟然敢掺和这等大事。”
“后面当然是有人的。”宋璟平静的拱手。
姚崇点点头,看向一旁的李竹说道:“还请李兄,现在安排人跟上去吧,这大河派怕是要倒霉了。”
李竹认真拱手,转身对着下面打了几个手势,两名黑衣护卫已经快步从坊门而出,紧紧的追了上去。
姚崇看着南昌王府的护卫跟上去,心里明白,大河帮现在还能活动一段时间,是因为南昌王需要用他们查出幕后的人。
一旦他们的价值用尽,金吾卫立刻就会凶残的杀上去。
不用太多,只需两队,百骑,大河帮所有敢反抗的帮众,就都被会杀的干干净净。
这个帮派,在丁重踏足永通坊的瞬间,就已经注定了他们被剿灭的命运。
“看,那边。”宋璟突然指向了南面的方向。
姚崇迅速的掉头,然后就看到一名捕快突然跑到了小巷里。
“李兄,派人跟上去。”姚崇一句话还没有说完,李竹的手已经挥了下去。
看到人已经追了上去,姚崇松了口气,苦笑着说道:“其他人还苦着找到调查方向,王爷这边已经抓到了两个线索了。”
“只要不是直接找到魔教的人和李敬业,我们谁都动不了。”宋璟站在一旁,平静的说出了事实。
姚崇一愕,随即无奈的点头。
“如此,那我们就走吧,王爷那边……”宋璟的话刚说完,就看到姚崇平静的摇头:“不着急。”
宋璟瞬间凛然了起来,目光看向坊门内外,低声问道:“元之兄,还有人?”
“应该有吧。”姚崇的目光放在了坊门外。
片刻之后,一个挑着货担的中年货郎,吆喝着进入了里通坊,然后开始在各家院落之中窜了起来。
半个时辰之后,他才从里通坊平静的离开。
“真是耐心啊。”宋璟看着离开的货郎,眼神中带着一丝惊奇。
竟然能有人这么耐心,等到一切结束之后,这才回头慢慢的调查情况。
“这样的人,身上必然藏着大秘密,李兄,就麻烦你亲自去跟一跟了。”姚崇看向李竹。
李竹没有迟疑,一拱手,然后快速的跟了上去。
“希望今日能真的有所收获吧。”姚崇看向宋璟,宋璟肃然的点头。
……
洛阳皇城,左千牛卫官衙。
一名郎将,立刻朝着李绚和赵巩迎了上来。
李绚和赵巩客气的还礼。
此时此刻,左千牛卫洛阳官衙当中并没有多少人。
洛阳是陪都,长安才是大唐帝京。
皇帝从长安巡游到洛阳的时候,才有一部分公务从长安移送洛阳。
所以当皇帝从洛阳返回长安之后,三省六部九寺五监,办事的官员全部都跟着回了长安。
洛阳除了留下一些部衙边缘的官吏以外,其他人都离开了。
左千牛卫官衙也是一样,只留下一名叫蒋兴的郎将。
“王爷,赵统领。”蒋兴对着李绚和赵巩行礼,然后说道:“世隐真人的遗体在后院冰房,仵作和明家人也全部都赶了过来,现在就等王爷和赵统领了。”
“蒋兄客气了。”李绚目光望向后院,轻声问道:“世隐真人的遗体,自从找到之后,就一直被放在我们千牛卫?”
“回王爷,一直都在。”蒋兴的神色肃然起来。
李绚目光闪烁,看向赵巩说道:“阿舅,你看,这就是问题所在。”
赵巩沉默,蒋兴不语。
其实这里面的意味,他们这些人,哪个琢磨不出来。
明崇俨是武后的亲信,多少年来,不知道为武后做了多少事情,但现在,他死了。
如果武后真的相信各方面报上去的,是自己走火入魔,筋脉尽断而死,这样武后怎么可能不立刻将他运到长安,大礼安葬。
但武后没有这么做,已经足够说明武后对明崇俨的死亡,还是存在极大疑问的。
这也是元万顷最后不得不将调查职权,交给赵巩的原因。
“走吧,我们去吧。”李绚率先朝着后院走去。
……
后院冰房,四周一切森冷,但却没有多少阴暗的感觉。
中央的木床上,就躺着一具身体,或者是遗体。
遗体干瘦,面容上不知道怎么缺了一块,很难认出这就是明崇俨。
不仅是明崇俨,这具尸体不管原本身份是什么,现在都很难认的出来。
李绚目光扫过,这具身体的身形倒是和明崇俨很相似,起码身高不存在什么问题。
这样穿着明崇俨的道衣,坐在明崇俨的蒲团上,出现在明崇俨的密室内,和他身形又极度相似的人,怎么能让人否认这个人就是明崇俨。
一侧十七八岁的少年,对着李绚认真躬身:“听闻王爷叫珪来,不知家父之事是否有所定论,还请告知。”
明珪,明崇俨之子。
明崇俨是家道,是可以结婚生子的。
不过一直以来,明崇俨的儿子,都被他放在老家,所以长安人从来没有见过。
再加上明崇俨常年独居,甚至不少人已经以为明崇俨根本没有成婚,也不会成婚。
“听闻当时,是你第一个确定这个人便是你父亲的,可有此事?”李绚认真的看着明珪。
明珪没有丝毫犹豫的点头:“当时明珪初闻父丧赶来神都,听闻众人皆说那是家父,所以便以为那就是家父。”
“以为?”李绚诧异的看向明珪,说道:“所以你现在觉得这人不是你爹?”
明珪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,缓缓点头,说道:“珪的确这样想。”
李贤还是出手了。
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