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世算不上学渣,但也不算学霸,李钦载前世半生基本就是个平庸之辈。
成绩不上不下,工作不上不下,和所有的年轻人一样为三餐奔波,为房子的首付愁白了头。
没想到穿越过后,李钦载居然能以一派宗师的气度,傲然地向当时最顶尖的人才国子监学子们训话。
而国子监学子们心悦诚服,看得出他们是真心对李钦载的学问感到钦佩。
李钦载不免有点心虚。
他的水平大约也就是前世大学的程度,他所知道的知识,任何一个二本大学生都能轻易解答出来,可在这一世,在学问上,他就是这个世界的王。
学子们散去,李素节却独自走到李钦载面前,先行了一礼,然后垂头不说话。
李钦载有点不耐烦了:“你是打算让我欣赏你沉默时的深度吗?对不起,我只看到了轻狂和浅薄。”
李素节抬头挺胸,直视他的眼睛:“先生,弟子想清楚了。”
“想清楚啥?”
“弟子要继续求学,留在学堂,用毕生的时光学尽先生腹中学问,以先生门下弟子旳身份,将先生的学问传于后世,光耀师门。”
李素节露出坚定之色,那是独属于年轻人的热血,和打算为之燃烧青春的圣洁。
李钦载不由一阵怔忪。
他看到了理想和信念的轮廓,像飞蛾一样,奋不顾身地扑上去。
那种为了理想豁出一切的表情,他前世都不曾有过。
良久,李钦载笑了:“你天资不够,不怕在国子监学子面前自卑了?”
李素节摇头:“不怕,天资固然不够,可我求学的态度足以让我昂首挺胸,此生不负先生,不负自己,纵死无憾,何惧之有?”
李钦载欣慰极了,他其实对所有的弟子都不抱希望,前世他学了十多年才勉强学了个半吊子,他比谁都清楚掌握这些学问有多难。
最重要的是,大唐没有适宜这些学问生长的土壤和环境。一个纯粹的农耕社会,要想推行理工学问,比前世艰难何止千百倍。
所以他只打算编好教材,留给后人研究,学堂里的那些弟子,充其量给他们留下这些学问的概念,让后人明白这些学问其实是能致用于生活的。
然而看到此刻李素节为了理想奋不顾身的样子,李钦载心中很受触动。
如果,真有一批为了学问前赴后继的赤诚弟子,或许……也没那么艰难。
怀着欣慰的心情,李钦载语重心长地道:“素节啊……”
“弟子在。”
“想学就好好学,没事不要乱喊口号,搞得大家热血沸腾的,最后发现自己真的不是这块料,你说多尴尬?男人至死是少年,但不能是中二少年。”
…………
第二天,李钦载带着荞儿,跟随李治的御驾一同回了长安。
学堂暂时放假,学子们回到散养状态,想撒欢就撒欢,想学习就学习,前提是,李钦载临走前布置下来的作业能够按时完成,绝不容许拿什么作业被狗咬坏了之类的借口挑衅老师的智商。
李钦载不得不回长安。
因为婚期只有三日了,许多大婚礼仪方面的事宜必须李钦载亲自参与。
跟随李治的御驾回到长安城,李钦载和荞儿向李治告辞后,径自回了国公府。
刚进门,迎面便遇到了吴管家。
吴管家第一眼见到李钦载,老脸不由一喜,第二眼见到荞儿,老脸顿时一变,下意识捂住了屁股。
李钦载斜瞥了荞儿一眼,淡淡地道:“你看你给老人家造成了多大的心理阴影,这阴影怕是要带进棺材了。”
荞儿委屈地道:“上次荞儿已赔过礼了,吴管家也原谅我了。”
“嗯,一事不二罚,赔过礼就算了。”
李钦载的是非观很朴素,他只偏袒亲生的。
“五少郎可算回来了,老公爷和二郎念叨您好几日了,快快进门,大家都在等您呢,”吴管家殷勤地将父子二人迎进门。
一边往里走,一边絮絮叨叨:“五少郎莫怪老朽聒噪,离您大婚只有三日了,您还在甘井庄教弟子,大婚一生只有一次,许多繁琐事都等您走个过场呢,教书啥时候不能教……”
李钦载和荞儿并肩往里走,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,父子俩动作统一地一齐甩头,试图甩掉耳边的噪音。
跨进院子,李钦载才赫然发现国公府张灯结彩,一派喜气。
照壁至前堂的石板路上铺满了大红色的地毯,两旁的廊柱裹上了鲜红的绸缎,屋檐垂下许多条红色的绸带,小人们在前院匆忙穿梭而过,搬运着喜饼喜糖。
几名中年管事趾高气昂站在院子里,指挥下人们布置喜堂,还有两名下人灰头土脸正满地追着两只逃出樊笼的大雁……
李钦载这时才终于有了几分当主角的意识。
仿佛被人突然从梦中叫醒一般,李钦载置身于一片华彩中,露出欣悦的微笑。
是啊,我要成亲了。
迈步走向后院,李钦载顺便指了指院子里扑腾的两只大雁,道:“大雁不错,回头让厨子宰了,一只红烧,一只铁锅炖了。”
吴管家一愣,接着老脸变得很难看:“五少郎……莫闹!大雁是婚仪的重要媒聘,万万不可杀害。”
李钦载哦了一声,非常随和地退而求次道:“那就婚礼以后再宰,一只红烧,一只铁锅炖了。”
俯首望向荞儿,李钦载笑道:“给你留两只大雁腿。”
荞儿高兴地嗯了一声,像院子里的大雁一样雀跃,扑腾。
吴管家脸色更难看了:“婚礼以后也不能宰,按礼是要放生的,否则不吉……五少郎何必跟两只大雁过不去,您高抬贵手饶了它们吧。”
李钦载眯起了眼:“你咋这么多事呢?再絮叨我现在就宰了它们,一只红烧,一只铁锅炖了。”
吴管家苦着脸,还没说话,便听到前堂传来一声怒哼。
“原以为老夫赴任大半年,你会有所长进,没想到还是跟以前一样混账,你敢宰大雁试试,老夫亲手宰了你!”
李钦载一惊,抬眼望去,却见一身锦袍的老爹李思文站在前堂檐下,一脸怒容瞪着他。
啧,被逮了个现行,必须转移话题。
李钦载伸开双臂,乳燕投林状奔向李思文:“爹,可想死孩儿了……”
“滚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