桑伶牙齿咬住,眼睛微眯,手指用力掐诀,在最后时,手指一松,力量化作光圈,护在周身,同时比尘土还要小的药粉掺杂其中,顺着剑锋与灵力的对抗产生的气流,波动牵引着飘散开来。
周围人浑然不觉,便是吸入了大半,只是灵气激荡,一时间并未发作。
桑伶只感觉身上那被压来的剑风未轻上半分,她双足一顿,将灵气灌入那灵圈,勉力又撑开了半丈距离,像是不敌般再难扩大范围,额角冷汗已经流了下来。
陆朝颜眼中的不屑更加重了几分,在之前打探医修青黛底细的时候,她便将客栈门口闹出那一桩事情也听进了耳朵。明明是个医修,偏偏还被一个管不住的小人,一个捧高踩低的小二夹在中间,为难得不行,由此可见,青黛也不过是一个略有几分聪明,实力不强,性子软和像团棉花一般的人。
这样的人,很好抓在手里。刚才青黛对天道宗计划的一番猜测,倒是让她侧目了几分,不过还是只有一点,改变不了什么。
陆朝颜一个眼神,周围弟子已然清楚她的意思,手中灵气加重,瞬间桑伶身前护着的光圈破碎,“噼啪——”一声后,那毫无遮挡的要害便彻底暴露,弟子们眼中的冷芒一凝,手中用力,就要刺了下去。
同时,在肉眼看不见的视野里,无数药粉被那破碎炸开的灵气带动,哗的一下荡开,向外反弹扩散出去。
弟子们只感觉忽然周身一滞眼前一黑,脚下一个趔趄,瞬间软倒了下去。刚才还近在咫尺的要害攻击,如今已是怎么也抬不起手中的灵剑,更无法维持基本的清醒。
情况瞬间一个颠倒,桑伶原本该要鲜血飞溅,立即命丧当场的,没想到先倒下的却是她的敌人。
巷子里躺倒了无数,只剩下她一人安然无恙地站立其中,对着不敢置信的陆朝颜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来。
陆朝颜一下子抽出了灵剑,勃然变色的指来道:
“你究竟动了什么手脚!”
桑伶笑了笑,几步就已经退出了那成群躺着的人堆里,只答道:
“医修嘛,总要有些保命的东西。”
陆朝颜看着地上昏迷不醒的弟子们还算完整的呼吸,略微松了半口气,然后冷斥一声,已是脚下数点,手中灵剑刺了过来。
她身上带着玄诚子赠的避毒珠,一般的东西伤不到她。
桑伶微微一笑,脚掌在地上一点,借力腾跃,离地数步已是飞窜而来。
陆朝颜笑容中的冷意更足,准备就要了解了这个医修,不想面前忽然冒出无数白烟,让人欲呕的臭意扑面而来,她呼吸一滞手中力道顿松,灵剑再也刺不下去,顿了片刻,鼻子稍微好受,再抬眼,眼前空空哪里还有刚才那个医修的身影。
片刻后,巷中弟子都醒了,一睁眼便看见黑脸的陆朝颜,顿时浑身就是冷颤。
他们匆忙跪地,眼神交接间都是害怕。
气氛变得山雨欲来般的沉闷压抑。
陆朝颜定定看着城主府那黑夜中依然熠熠生辉的檐角,神色不明。
有弟子壮着胆子开了口:
“陆师姐,我们接下来怎么办?”
陆朝颜没有回头,声音被夜风绊住,模糊间只听见无尽的冷意。
“医修藏好,将药材全部烧掉,毒粉开始投放吧。”
“那……”弟子更虚了,犹豫地问起一件事:“那……那个医修怎么处置。”
陆朝颜侧目看来,眼神柔和不见任何情绪,弟子却像是蜂蛰般猛然低下了头。
陆朝颜不在意弟子对自己的惧怕,甚至有几分享受,声音微微转暖,带出了一点愉悦来:
“那不是更好,散布谣言出去。就说此事是那医修不满城主府将她赶走,故意投毒报复,不放过全部云落城的子民。”
众人大惊,俄顷,低声应是,悄声去办了。
这厢。
刚用药粉逃脱的桑伶心情没有一点好转,她在暗处躲了起来,天光稍亮,都不见身后追兵。
本是件让人放松的好事,可桑伶却没有半分轻松,因为在一片薄薄的晨雾中,她看见有人鬼祟地朝着井口投放东西。
她动作利索,几下便将那人扣在地上,可不等她问清楚,那人已经咬碎了牙齿,直接自杀。
死尸倒地,手中的毒药早就被他临死前用灵气湮灭,没半分痕迹。
这是称得上完美的行动,接二连三,桑伶都寻不到半分突破口。
她像是在打地鼠般一直忙碌,消灭那近在咫尺的算计阴谋,可来不及,根本来不及,她本想去寻城主府,不想未走几步,便遇到无数路人忽然倒地不起,抽搐吐沫,病情险急。
灵气夹着灵药喂下去,她救起几个,不想倒下的人却更多,桑伶发现刚才在井口便阻拦杀人根本是徒劳无功,背后天道宗一定是布置了更多的弟子去办,只要有水源的地方,他们就会下手。水流湍急,转瞬间就能将那毒粉带得到处都是。
她有几分怔楞的站在呼号哭泣的人群之中,无力感兜头浇来。
“药材,医修,灵田,原来你们要对云落城下毒!为了权势,为了所谓的势力,你们竟然罔顾生灵要这般心狠手辣!”
街巷处倒了无数人,她顺着人流向着城主府进发,准备去找人帮忙。
不想,最后步伐却被挡在了城主府三丈之外,城主府大门紧闭,只有一个弟子漫不经心地从半开的大门钻出来,扬声阻拦道:
“夫人病重,城主交代拒不见客,大家自去忙吧。”
人流中凡人甚多,一下子群情激愤起来:
“什么意思,是让我们自生自灭去嘛!”
“我一家老小都中毒了,我脑袋都是晕的,我又如何自救,实在不行就派医师出来救人啊。”
“医师要来何用,城中药堂的药材早就被那些富商修士抢完了,根本无药可用啊!”
“什么!”
一时间刚刚知道这个坏消息的百姓,就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,彻底疯魔了起来。
他们不顾从前对城主府的惧怕,疯一般地想冲向城主府打开大门。
桑伶站于人群之中,看着那城主弟子惊慌失措地一溜烟就钻进了城主府门之后。须臾,嗡的一声,防御阵法打开,将所有接近门口的人反弹出去,所幸力道不大,并未造成伤亡。
一道声音遥遥从城主府内传来,温和地带着无尽的善意模样:
“在下是天道宗弟子,陆朝颜,诸位请听我一言,此事是人祸,城主夫人也被害得起不了身,大家安心,再过几日,等城主料理好了府门之事,便能现身。”
陆续爬起来的凡人们脑子就是一清,脸上渐渐出现了希望。
“是我们有救了?”
“你没听,是有人故意投毒嘛!城主夫人就是被她害的!”
“是谁!谁这么恶毒!”
“青黛,之前投宿在云落客栈的那个医修。”
此言一出,桑伶的心顿时沉了下去,刚才陆朝颜出声时,她便有了不祥的预感,如今从凡人们口中说出的消息,更让她冰水浇头般寒彻骨。
陆朝颜,原来你昨夜放过了我的性命,为的是将这场祸事的所有罪过全部架在我的身上,要将我钉死在耻辱架子上,一辈子翻不了身。
周围渐渐陇上了一层打量的仇恨目光,桑伶直接扯去了面纱,一张清秀的脸露出,又是独身一人,让刚才还若有似无悄然打量过来的视线顿时一消。
“听闻那青黛是个素衣面纱的女子,身旁还有个背药箱的小弟子,这女子瞧着柔弱定不是那恶人。”
“要是让我抓到她,定要让她千刀万剐才能解了这心头之恨!”
“走吧,走吧,听闻有个药堂还有些药材剩下,赶紧去吧。”
脚步声无数,一片喧嚣后,众人离开了城主府。
桑伶静静看着那被防御阵法阻隔保护起来的地方,想到阿钱应该被怀夕收留,心里便是一松,她混在人流中,转身离开。
城主府。
怀夕死死挡住后门,看着小兽一般发狠的阿钱半分不让。
“如今是多事之秋,你去了有什么用,不过是给你小姐添乱!”
阿钱一双眼都气红了:
“难道我就一个人躲在这里,让那些人对小姐造谣,故意抹黑嘛!”
“罢了,昨晚在知晓她有危险后,我碍于城主没派人出去救人,是我过错。”怀夕重重地叹了一口气,然后让开了身子。
阿钱大喜,就要抱着药箱冲出门时,就听背后传来一道失望的声音。
“若是你小姐知道你这般,只会恨昨晚的安排被你糟蹋,那些送出去的灵宝灵药得不到半分用。”
阿钱的动作一僵,想要去推开门扉的手再难前进分毫:
“小姐……”
怀夕遥遥看着被防御阵法笼罩着的城主府上空,目光遥远,似要直接看去青黛那边:
“她是艰难,可也是一个人,不用被什么软肋牵制。你也听到了府里的议论,若是再出现一个你,那些求救无门的凡人们定会猜到她就是医修青黛的身份,你小姐的处境只会更加艰难。”
阿钱彻底没了气力,委顿在地上,抬手抱头,已是哭出了声:
“可我小姐怎么办,她一个人在外面怎么办!”
他还有事情没对怀夕吐露,小姐身份不简单,若是被那些人发现,小姐只会万劫不复!
怀夕顿在原地许久,终于是开了口,声音涩然道:
“防御阵法有时限,一个时辰后便会彻底锁死,里面的人出不去,外面的人进不来。这段时间里,我会派人去找你的小姐,你有什么药材东西交给她防身,我会帮你转交。”
阿钱一个抬头,露出一张涕泪交错的脸,他不顾狼狈直接扯开了药箱在里面寻摸东西来:
“好!我有东西要交给小姐!”
身后一角,一个人影忽然遁走,悄无声息。